剜情囊(中)
递出前,他多问一句:“你方才说信我,可还作数?” 忘生不急去接,只是不解道:“自然作数,不说这一时半刻,就是到死,也还作数的。” “那好。”谢云流报复地一笑,拔开了塞子,顷刻一团清气从葫芦口儿钻出,果见这丹药与众不同,李忘生目迷之际,他倒出那仅剩的一粒,往嘴里一送,囫囵吞咽,开口已是空无一物:“如今还作数吗?” “师兄!”忘生失声叫了一句,丢开剑朝他扑来,只捧着他两腮,“你咽下了!你咽下了?”他抑止被欺骗的愤怒,两眼滴出介子小的泪珠,零落到谢云流身上,那样子可悲可笑,更可鄙。这个人,上一秒还说信他。他料定了,像心被一剪两半,咔哒有声,仿佛一个认准自己有病的人几番看诊,不查出病痛来就不罢休,他把他逼出了原形——一个小骗子。 谢云流摊开盛着药丸的一掌,实际并没有吃,丹药还在他手心里,李忘生已被他吓得没了主张,伸手去抢,他又飞快合上,留给他一个拳头叫他掰去,那拳头握似铁,硬如石,光论力气,李忘生就不及他,更别想掰开。哪怕药丸就此被压成齑粉,全无疗效,二人各怀心事较劲,方寸间的争斗,狠过切磋剑招,谁也不让谁。李忘生哭过的两道泪痕,已干在脸上,绷住一张孩童的面孔,一心一意要把丹药挖出来,谢云流不可怜他,只觉得他不可理喻。但,一想就了然,初初见面,即预料他薄情,他在他母亲怀里,任她贴住,说“挤着了”,懵懂似兽,万事不通。而那时,除去师父,自己只有一剑傍身,刚割开了绳圈救下他,在旁静看,不知为何心动心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