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金钗】孽子
自有记忆时,便记得那片黑蓝色的天,框在巷弄最深处,糊着浓重的一笔墨。进门前,需得穿过狭窄的一条甬道:年幼时营养不良,勉强能横进一个身子,遇上同路的归人,难免接踵并肩;再长大些,只能侧身进去,后背剐着青砖墙,每每进门脱下衣裳,后边都是一滩墨绿色的湿迹,皮肤红肿一片,泛着青苔的淡淡味道。前生的被褥今世也晒不干净,用手一抓,满掌酸臭,尽是湿意。丁点儿的地方,不大隔音,一到夜晚,四处张罗起来,做的都是些不上台面的典当,非常哄闹。墙角水滴响,门外叫卖扬。睡眠被吵散,他便同邻里的几个小孩从后门偷摸溜走,往夜市嬉笑拥去。熙熙攘攘人群中,夹杂着别家女人的怒骂。 山楂冰糖葫芦一毛钱,青提串串得多加两分钱,一角两毛,钞票钢镚随意。钱从叶小钗的大衣口袋拿来,折了几个角,拨开沾在上头的菜叶,依稀还能看出是个甚形状。买了冰糖葫芦,却舍不得吃,舌尖舔去糯米纸,竹签握手中,糖衣一路融化,满手黏糊糊的酸甜。叶小钗在农粮局门口站岗,早晨六点一趟,晚上六点一趟,整整齐齐一身工装。保安亭离供销社不远,蜜桃卖得多,嫣红的、浅嫩的,挤成一块,价格便宜。通常回家的时候,叶小钗还未收班,于是去井口打水将手洗净,便看不出端倪——倒也有几番例外。窗口的灯明晃晃地闪烁,桌上的蜜桃还发着腻,涎水直流,胳膊方抬,叶小钗的巴掌就落了下来。他多半是死犟,左手合在身后,黏糊糊的掌心死死攥着两分钱。他吃的山楂串串,没舍得买青提葫芦。 十年前他恨不起他,屋内燃烧三盏灯,抬头便看见萧竹盈的灵位。叶小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手指顿了顿,两人一声不吭,过了半晌,各自做事去了。手臂火辣辣的疼,拉开袖子一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