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
入夜海上风浪大作,泼得船摇来晃去,装在里头的人就跟着晃。李忘生跪不稳,也被带着向前一弯,只好分一只手撑到甲板上,眼泪还没有止住,紧抿着嘴,鼻腔里发出一阵阵抽气声,像小动物急嗅着某样东西。 他总是这样无趣,跪在那里即便趴伏下去,看起来还是骨硬,衣物浸过海水,青灰色盖在他身上,背脊撑出一条嶙峋的凸线,像块棱角分明的岩石,握住这块石头,手掌一定会被刺穿,这个人早有异心,是他没有察觉,直到他从自己手掌里钻出去,牵丝拉脉地把手心戳透一个洞,才后知后觉感到痛。当然现在的情形正相反,是他反把他给刺穿了…… 害人者恒为人所害,人事一以贯之的讽刺,不知道是为了预防他作恶还是报复他离间。谢云流实在找不到词来承供这场突然的情事,静下来自己也觉得荒唐,只是本能地看不下去他再穿湿掉的衣物,快步走到箱柜处找了两身衣服来换,一身自己穿,一身递给李忘生,又到床前把脏污的被单拆下来,铺上干净的床单被褥。 李忘生这时候脸皮很薄,谢云流也不在这方面为难他,知道背过身去让他好换衣服,果然这就肯换,窸窸窣窣布料的声音夹在船舱晃动发出的吱呀声里,腰带一端利落地抽出去又细细掖回身侧,系得腰腹都绷紧,他固来有这个习惯,紧一紧也好有精神,尤其当下浑身胀痛疲惫,只靠衣服来撑。谢云流顾自抚平床单一角的褶痕,不回头看也知道他什么样子。 从前他留李忘生在剑气厅,早上起来最爱看他穿衣服束头发,在山里他们一般穿衲衣对付,李忘生向来比他更知道体面,再粗笨的衣物也穿得素